长篇小说《相声演义》:为曲艺艺人群体画像
更新时间:2025-09-06 19:01 浏览量:1
《相声演义》
郭德纲 著
作家出版社
艺人群体与文学艺术的深度关联以及由此形成的“中国故事”,实在是一个极为丰富且诱人的写作课题。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,作家们从题材、主题到写法的探索与实践从未停歇。单在长篇小说创作领域内,我们便能列出一个长长的作家和作品名单:老舍的《鼓书艺人》、张恨水的《啼笑因缘》、李碧华的《霸王别姬》、毕飞宇的《青衣》、陈彦的《主角》《装台》、罗怡春的《大京班》、赵冬苓的《北方有佳人》……在这个序列的延长线上,郭德纲的首部长篇小说《相声演义》,是一部讲述艺术故事、塑造艺人群像、表现艺术精神的长篇新作。该书为读者全面认知艺人群体、为业界精研这一文艺命题提供了思考样本。
郭德纲不仅熟悉相声、鼓书、评书等曲艺形式,更在意识、情感和精神上与这些曲艺领域保持着极为密切的生命关联。如此一来,作为创作主体的郭德纲,与作为书写客体的旧社会艺人及其生活与精神世界,便形成了一种主客互融、情感互构的生命关系。正因为这样,该书才写得真切且到位,尤其在情感表达、生活呈现、命运审视方面,彰显出非凡气象。
该书为20世纪前半叶京津地区民间艺人群体画像,侧重从生存、情感、精神维度上表现他们在历史境遇中的命运遭际和作为,还以此为中心上下勾连、左右铺展,进而揭示与之密切关联的行业史和社会文化史。这种写作理念、文本景观以及由此带来的艺术效果,在知识学与审美层面,都给读者带来了全新的阅读体验。正如作者在“后记”中所说:“一本窦天宝,半生郭德纲。”该书首先因塑造了一位曲艺界的传奇人物窦天宝,且窦天宝与郭德纲在身份、性格及形象内涵上有着相当多的重合性而引人关注。现实中的郭德纲曾有三进北京的经历,主持并见证了德云社的崛起,在此过程中经历了人情冷暖。小说中的窦天宝起初因父亲(大军阀)被害、大家族坍塌而不幸落魄,继而流落民间,投身艺坛,历经生活的种种锤炼,最终成为名闻京津的相声艺人。由此可见,从现实到小说,二者虽在家庭、出身、时代背景等方面存在差异,但在成长历程、生命感受、对曲艺的理解等诸多方面有不少相通之处。当然,窦天宝是作者虚构出来的一个人物,其艺术感染力并非源于与作者的关联,而主要来自基于原型与生活基础上的艺术想象与形象建构。
窦天宝是中国当代小说人物画廊中又一典型形象。这主要体现在:从无忧无虑的大军阀家少爷,到沦为败光家资的纨绔子弟,再到流落民间、自谋生计,甚至一度成为乞讨者,这一从大富大贵跌落至泥潭的人生起落,着实让人感喟命运的残酷与无常。从尝试学艺、独自登台演出,到组建戏班、渐有声名,再到成为名扬京城的名角,这一从落魄走向体面、又跻身上层的身份演变,实在让人感慨万分。此外,他早年对金钱的肆意挥霍,与投身艺坛后对权贵的蔑视与强硬对抗;他与大俊、十二红、九岁红、小白蛇等人的感情纠葛,对剧班成员的关爱与包容,以“以德报怨”的方式对待并化解来自同行的嫉妒与破坏……读来皆动人心弦。整部小说的故事围绕窦天宝这一核心人物展开,他的从艺经历与人生作为,也恰好对“何谓相声,相声何为”的曲艺本真作出了生动诠释。
塑造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、表现异彩纷呈的性格特征、展现斑驳丰盈的人性图谱,无疑是该书的一大特色。小说中先后出场的人物有几十个,除主人公窦天宝外,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几位女性角色。她们的形象与性格各不相同,极具个性。比如,大俊的“野”、十二红的“情”、九岁红的“爱”、小白蛇的“痴”、罗月的“欲”、花九宝的“贪”,个个让人难忘;梁大元的“玩”、小笔的“坏”、左大年的“闹”、窝囊的“忠”、刘敬元的“私”、杨全志与齐连光的“妒”,也都堪称独特的“这一个”。
该书的艺术形式同样颇具特色。其一,整部作品由正文与尾声构成:正文共三十章,每章以二字格式命名,且章前配有一首小诗,章名与小诗分别对本章的内容、情节等进行概括。尾声通过交代主人公与十二红后代的相遇,模糊了真实与虚构的边界,营造出半虚半实的效果。其二,无论是单章叙述还是整体故事推进,都始终注重对故事框架与情节模式的精心设计。语言层面则以通俗白话为主,尤其擅长通过人物对话塑造人物形象。其中,纯正的北方方言,特别是歇后语的运用,常能达到生动传神的效果。这种打破相声与小说语言边界的创作实践,在当代长篇小说创作中也显得独特且富有韵味。其三,正文融入了大量传统经典戏曲片段,尽管每一段戏曲故事或片段的引入,在叙事功能上各有侧重,但整体而言,均与小说中人物的活动轨迹及命运走向形成了互文关系。
对广大读者而言,相声、评书等领域的民间艺人,其群体形象、行业内部生态与日常生活样态,始终是一个相对神秘的存在。该书详细揭示了曲艺界的师徒关系、技艺传承、行业规矩,以及艺人与各团体之间的竞争与合作,这就为外界全面、深入地认知相声界的风貌,提供了极为丰富且贴近真实的素材与案例。